其实我很想追上去,告诉她汽水掉在了地上,不仅仅是因为一个瓶子有两毛的押金,还因为我好像还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,我后来认真地思索过,其本质上应该属于一种极现代美学的范畴,那是一种“物哀”的情绪,很美,很绚丽,像烟花绽放又消逝于黑夜的情形,像一个厌世的摇滚歌手唱死在人海中的样子。瓶身随着车子在土路上颠簸、摇摆,然后一下子脱离束缚,脱离囹圄,像被阿波罗11号火箭的助推器加速一样,向上加速弹跳到与琉璃肩同高,俯瞰了一遍琉璃的后胸,它想亲吻,想拥抱,想抽泣,想唏嘘,但是我只想代替那个瓶子。随之在瓶内气泡的压强和万有引力的吸引下,汽水瓶急速地、飞快地下坠,克服了那燥热空气的阻力,克服了流体在瓶身的摩擦,克服了对琉璃的向往。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,像极了骨朵儿开花一样,瓶子向四周绽放,不对,应该是花儿怒放的声音,野蛮生长的“呯呯”声。
琉璃就像没有听见一样,伴随着纵横的车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,只有她白色连衣裙的光晕还在我眼前,我一直以为那种感觉就像DVD读取光盘一样,白色的连衣裙印在了我的角膜里,我只得努力从眼中挤出一点泪水,然后直直的与太阳对视,短短的几秒钟完成了租光碟、连接电视机、看光碟的全过程,这样的无聊做法就能让眼中的成像暂时留住,通过泪水在眼眶内旋转,和一点点感官在神经末梢的留存,延缓一点白色连衣裙在我眼中消失的速度,虽然这白色会渐渐被分解成“红绿蓝”的三原色,但是我依旧能看见,看见琉璃有朝我这边骑了回来。
其实琉璃并没有骑过来,好看的女孩众星拱月的女孩的意志从来不以追求者的期望而转移,他们不是没有恻隐之心,也不是不博爱众生,只不过她们看不见而已,或者听不见而已,我想琉璃也是如此,我是在往后的多年才知道那天琉璃去了什么地方,也是往后的许久,才知道有红颜薄命这么一说,其实倒不是因为琉璃是红颜或者是好看,我其实更希望她能做我的蓝颜。男生对于好看的心上女孩是没有占有欲的,更加是不会意淫的,只是希望能看着她简单一点的生长,尽量不要被雨淋,尽量不要被风吹,尽量有肥沃的土地,尽量有熙和的阳光。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了,在那个年代,人的情感是不被重视的,就像人们看子美的《登高》只会在意工整的对仗,赞叹其行文,到了还要敷衍的夸一句“真是天下第一七言啊!”。
十七岁的我既不喜欢杜甫,更不喜欢《登高》之类的七言,但是我真的很喜欢琉璃,那天我不知在心里叨咕了多少次“真是一个好看的姑娘啊!”我努力把琉璃的样子记住,甚至想给这次邂逅娶一个罗曼蒂克一点的名字,后来我才知道罗曼蒂克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浪漫的词语。
琉璃骑车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到周围的东西,她很认真,认真的骑车,可能这也是让男孩儿喜欢的一点吧,这也是让她们喜欢的一点吧。从五一北大路的柳树阴拐出来,罕山西街上就是零星的杨树,杨树的叶子更密,叶子更大,可以遮挡住琉璃被嗮的通红的皮肤。琉璃骑的很认真,那是一段上坡路,一个近乎30度的锐角,琉璃涨红了脸,和太阳一个颜色,坡刚爬到一半,她已经没有力气了,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笔直的颈部滴下,然后和大腿上的汗融合在一起,娇羞的裙子被纤细的大腿摆弄成恣意的形状,湿透的衣摆也给她的发力带来了副作用,努力了几番,娇喘了几声,牟足了全身的劲,车子不仅没有行进一点,反而因为重力倒退了不少……她只能侧身下车搂着腰停靠在半路。
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很多,就比如衰弱这个事情,一个完整的个体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弱,而且其是不以任何意志而转移的,就好比化学中常见的碳的半衰期,即使最稳定的原子结构也抵挡不住岁月,而且个体也不局限于有生命的个体,也包括一些无机物,甚至连词语词组都会随着社会的进步发生变化,就像美女原来只是少数人的特例,而如今成为了大众称谓,人们不得不创作出新的词语来替代原有词语的意思,衰弱是不可逆的,可怕的事情。
而琉璃此时衰弱的不止是大腿连接小腿的动能,还有辨别外界的能力,她只想快点去到她的目的地,一刻也不停留的把车子推上去推快一点,以便尽可能的让后座的汽水保持冰凉的口感,她看不见变化的信号灯,看不见川流的车辆,看不见闲庭信步的人流,和想上前帮忙又胆怯的少年。
太阳走到下午三点,正是直射到人眼睛的时候,日光的爆嗮和地表涌起的热浪让树叶都无精打采,大片的杨树叶子也自顾自怜,丝毫不想伸张出去一点,用碧绿的身躯为琉璃乘凉,琉璃低着头只顾向前,她很坚韧,坚韧的透亮,仿佛誓与天公作对,要将这光和热用身躯全都打回去,这一路过来,她被嗮的通红,通红的透亮,像陕北入冬挂的大红灯笼,焰心在摇曳,外面的灯纸在舞蹈……
过了这一段上坡,再向右进了一条巷子,琉璃稍微松了一口气,一个转身,光景已大为不同,这里的建筑像一个大大的黑洞,把一切夏天的元素吸收的干干净净,举架很高的三层小楼,高高的围墙和百龄的大树,琉璃一个健步,跨进了“黑洞”,就褪去了藏在身体缝隙里的热气,披上了这里独有的清凉。“真是热死了,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……”琉璃贪婪的汲取着这里的凉气,外界的物质飞快的发生着交换,她轻轻撩起了刘海儿,心跳的速度也随着脑门迅速降温。
琉璃把车子推进了靠左手边的三层小楼,这是一栋固定历史的建筑,据说这是当地最早的建筑之一,风化的砖瓦不能掩盖曾经的气派,简约大气的风格暗示了建筑的目的,琉璃把车子停在了一棵大树下,那是一棵常年不见日光的杨树,只有侧面的枝丫能在上午遇见一点点的阳光,琉璃就把车子停在茂密叶子的一边,她放下脚蹬,这时她才注意到后座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…
树上,不知是知了还是蝉不和事宜的喧闹起来,燥热,热,热燥,夏天的温度好像和太阳没有什么关系,也和动物的鸣叫没有什么关系,琉璃的从脚跟到头发稍全都涨红了,她回头望望三层小楼的窗户,又回头看看车座后面捆绑汽水瓶的带子。
“聋子!大聋子!你怎么什么都听不见!”轻嗔的琉璃更加的好看,真正懂女生的,都喜欢这个状态的女生,他们认为他们懂女生,并且妄图去掌控女生,而让女生生气就是他们的理解之一,并且口耳相传,然后再把女生搂在怀里,轻轻的告诉她——“你生气的样子真是美极了”,琉璃当然好看,琉璃却也是真的愤怒,但她喊不大声,也做不出什么愤怒的举动,她伸出纤细的小臂,想打自己一巴掌,到了半空中,一张灵巧端正的樱桃小嘴张大了一圈,露出一排碎玉般的牙齿,她还是放弃了,她坚韧,但也无能为力,惩罚自己?那或许还轮不到她自己。
琉璃只得孑然一身,独自的进了楼,楼门是朝南开的,寒气扑面而来,坐班的老师傅读着三天前的《人民日报》,推了推眼镜看了琉璃一眼,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,又继续翻过一面读了起来,琉璃向左上步梯,直奔号房间。
琉璃在门前驻足了好一会,捋顺了好几遍裙摆才有规律有轻重的敲响了房门。
“叮叮叮,咚咚咚”三声轻,三声重,琉璃退后了一步,等待着门开。
琉璃在心中默念数字,在查到24的时候,门里传来了光脚踩地板的声音,在拉掉內锁后,门开了。
琉璃看着眼前的她,有点手足无措,她不知道该把手放在那里,一个面庞转向屋内,琉璃只能看见她被胸罩勒出的肉痕。
“我……我本来……给你带了,一瓶……一瓶凉快的东西,可是,可是……被我不小心给搞砸了”琉璃挪着小步,跟着她走进了屋内,这是背阳的一间房,但屋主人依然拉上了厚厚的窗帘,吊顶的灯闪耀着暧昧的红色,原来是屋主人更换了灯罩,裹上了一层红纸,屋内是好闻的女孩子的臭味,不知穿过还是没洗过的丝袜,扔在电视剧上的Bra和撕碎的内裤,琉璃倒不害怕这样的环境,琉璃有点害怕她。
“什么凉快的东西?小青蛙?”她坐在床边,并不看琉璃,顺手点起了一只香烟,红光在烟雾中被色散,不均匀的打在两个人的脸上。她面朝上猛吸一口后,吐在了红色的光线上,烟雾以极慢的速度漫延,琉璃有些看不清她了,琉璃想解释,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,这是一个解决不清的事情,虽然简单,但是琉璃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琉璃的嘴唇不自觉的抽动起来……
“小青蛙?你不仅聋,还哑巴了?”她甩了甩了头发,把发丝上的复合味道播撒到空气中,密闭空间中因为这种味道而迷乱,这让琉璃更不会说话了,她只有一个殷切的想法!
“嘿呦,可是你来找我的……”还没等她说完,琉璃就像一条藏在黑暗处盯准猎物许久的蛇,把自己热烈的嘴唇亲到了她有些干涩的嘴唇上,这是本能的反应,没有任何的演练,琉璃却做的很好很熟练,她甚至还有半口烟没有吐出去。
琉璃细细的感知,全身的神经细胞这一刻都集中在她的舌尖上,琉璃贪婪的撬开她的嘴,顶到她的牙齿,上下蠕动,左右蠕动,撬开了她的牙齿,她还不明白所以,呜呜的开始用嗓子叫,琉璃没有理会,她渴望另一条舌头,她渴望那滑溜溜碰撞的一刻,琉璃的舌头更进了一步。
琉璃感受到了!先是一股苦涩的味道,坚硬的苦涩,那是烟草尼古丁未完全燃烧的味道,那是红塔山,有些呛人,琉璃喜欢!
接着是一股食物残渣的味道,酸涩的甜味,那是东北河套平原的大米,那是土地滋养的味道,有些丰实,琉璃喜欢!
最后是她唾液的味道,没有味道,粘稠,丝滑,好像能拉出丝来,那是她的味道,琉璃喜欢!
琉璃手也不安分,完全的揽住了她,两个人完全融为了一体,然后用自身的重量强压着她从床边一点一点滑下,根据物理学的定理,她俩作为一个完全体下落的时间和速度是一样的,质量是相加的,琉璃在那一刻也觉得,他俩是一体的,而时间和速度是她唯一的敌人,琉璃完全忘记了今天此前的种种,遇到的人,走过的路,骂过天气,僵硬的举动,不想知道汽水是什么时候消失的,不想知道她后背上的抓痕是谁留下的,不想知道牛顿第二定律下,谁会先着地,琉璃只知道,这一刻,在这0.秒钟,琉璃和她抓住的人,和她是一起的,是完整的一个人。
一声清脆的响声,琉璃的后脑着了地,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了一起,空气变的粘稠,光线变的迟缓,琉璃的嘴空了出来。
“疯婆娘!你要上炕啊,你他妈想死,别拽上我……”她凶狠狠的从琉璃胸上抬起头,用力的抓了一下,她寻找着什么,却与琉璃含情脉脉的眼神对上了,柔情似水,暗流涌动,这一汪池水再也不能平静,她看见过太多次琉璃这样的眼神了,她喜欢又害怕,孤立又怜爱,她的心中住满了乌云,不断的摩擦着,就像两个生活的肉体在依偎,摩擦着,就有了雷光,有了火花。摩擦着,身体就燥热,就流汗,甚至流出了爱液,乌云开始下雨,平静的池水开始掀起波澜,她忍不住,闭上了眼睛也盖上了琉璃的眼睛,然后把嘴靠了上去。
琉璃淹了口口水,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,这平头人世中,男女之事最为美感——力量,爆发,和谐,烈火……任何词汇去形容都能贴合,可是,造物主偏偏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不同的结合,更甚一番风景——美好,宁静,疾风,理解。她们的唾液在交换,她们的心灵在开放,她们的肉体在颤抖,她们的桎梏被碾碎。
在那个刚刚开放的年代,这样之事,人们不知道怎样来形容,也不知应该怎样去接纳,甚至去诋毁,去撕毁,其实这只是普通的爱,甚至更真挚的爱,我不止一次尝试去感同身受,那段时间的琉璃和她,经历了什么,懂得了什么,后来我发现了自己的狭隘,我祈求自己,不要再用“同性”“异性”的字眼去给“爱”下定义,如果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,那么她们愿意为了对方,肉身做万矢的!
琉璃和她正享受着占有彼此的时光,琉璃的连身衣裙褪下,露出了皓白如雪的后背,锁骨的深窝在喉咙和面部肌肉的抽动下,一深一浅,她们嘴上不离开,手上在对方的身体上缓缓的打转,摸到敏感的位置,细微的电流又从嘴导入对方的身体,她们爬上了床,琉璃变换了位置,开始用力对付她……
隐忍的藏在枕头里的叫声,刺激的叫声,红色摇曳声消失了房间的尽头……
暴雨倾盆,雨下了一茬又一茬,乌云不再摩擦,开始分开,终于见了点天日。两个热的发涨的肉体,也黏在一起一会之后,稍稍离开了一点。
“你是不是背着我找别人了?今天这么厉害?”
“不是和你说了吗,我喝了凉快的东西,本来给你也带了”,琉璃只说话不动身,想翻一下,滚到她胸上。
她眼朝上,右手在立柜上摸索着香烟盒,几次无果后,从床上翻了下去。
“你该回去了”,她转过身,拉开了窗帘,月光照在了琉璃的脸上……
(未完待续…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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